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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次到休斯頓這家最有名的中餐館吃飯。據說當年布希總統的年夜飯都是在這裡訂做的。當我的老闆得知我從北京來,就一定要我去見我的一位老鄉──今天當班的大廚。
他個頭很高,大約有一米八六,很壯很胖。對於老闆的介紹,他像對天天見到的油鍋一樣,不冷不熱地點點頭,然後毫無表情地聽我們應酬。
走出廚房時,老闆用一種不知是惋惜還是炫耀的口氣說:「小吳是你們大陸科技大學的高材生,聰明能幹,是塊好料。」
我費了很大勁,終於讓小吳開口,談他為甚麼會由一位科大高材生變成能幹的大廚。以下是他的自述。
【來美留學太天真】
十幾年前,自從我以高分考進科大,一直到畢業,都被認為是一個有前途的科學工作者。畢業分配到科學院一個研究所後,我像那些所有自認為智商很高、感覺中國太小的青年一樣,把全部精力用在考托福和GRE上。
由於雜事的干擾,我的托福、GRE兩項成績並不理想,於是在北京語言學院留學服務諮詢中心一個傢伙的參謀下,我莫名其妙地申請了美國南部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大學。
我當時充滿了幻想,然而當飛機一落地,這種感覺就跑了一大半。首先,在舊金山機場被幾個大陸老鄉連哄帶騙,住進了唐人街一間又破又髒的鴿子窩,三十美元一夜。我身上的六十美元零用錢頓時少了一半。
到德州後,我背著行李,從灰狗長途車站走了七十多公里,才找到夢寐以求的學校。在辦完一切入學手續之後,我躺在宿舍裏,感到在國內真是太天真了。
【世態炎涼真傷心】
我們這些生活在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大學生,根本無法想像,美國這種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大學生活一切都要靠自己。從國內好不容易東借西湊地弄到二千塊美金,卻還不夠交學費、書本費、宿舍費。我雖然得到了自由,但同時也失去了很多,如自信、保障和信念。那一段時間,我悲觀極了。
出國之前,總聽人說,在美國隨便到哪家中餐館刷刷盤子,也能掙一千塊。可我所在的大學是孤零零地建在一個小鎮上,我是他們第一個中國學生。別說沒有一家中餐館,鎮上甚至都沒有幾家店舖。
對於我這樣一個沒有基本交通工具,語言又不太通,人生地不熟的人來說,就像坐監獄一樣地待了下去。我們班的同學有一半在美國。剛到德州時,我硬著頭皮找了兩個原來稱兄道弟的哥兒們。可電話那頭一句驚喜後,全是搪塞之語,生怕我沾上他們,我才真正體會到所謂的世態炎涼。
【七尺男兒淚暗彈】
開學後,聽老美講課完全不像在國內想的那麼回事,加上德州佬口音又重,有時上課跟聽天書一樣。課聽不懂總有辦法自己看書彌補,但宿舍的伙食卻讓我一聞就噁心,頓頓幾乎都是三明治或Cheese漢堡。兩個月下來,胃疼得我每天直哭。
平常我最怕過週末。學校是一家教會辦的野雞大學,學生一到週末便到休斯頓或達拉斯去鬼混。學校裡常常只剩下我和幾個上了年紀看門的白人。
你也許不相信,我到美國後的頭兩個週末,因學校不供應伙食,又沒錢到外面買吃的,只好餓著。那滋味好難受啊,渾身無力。很多個週末我都是昏睡著過去的。那時我常常暗自流淚,覺得堂堂七尺男兒,竟落到這種地步。
【餐館打工還債務】
第二年夏天,我病了,連續三、四天高燒不退,週末在宿舍裏躺了兩天兩夜後,被人抬到一輛卡車裏,就暈過去了。醒來才知道,原來,一個德州佬發現我一直沒出屋,又聽到屋裏的亂叫聲,忍不住撞開我的房門,開車把我送到一百七、八十哩外的一家叫湖南樓的中餐館,他想他們都是中國人,也許會幫我。 就這樣,我離開了待不到兩個學期的學校。那時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餐館老闆說我醒來後,狼吞虎咽地吃下八碗,就像餓了半年的野狗似的。那家中餐館開在一家陸軍基地裏,人手很難找,就留我在那兒工作,管吃管住。我每天至少吃三大盆飯,叫我做甚麼都行,只要不讓我回學校。
第一個月發薪水時,我捧著五張一百元鈔票直哭,全都寄回家裏,讓他們還債。我父母都在社會科學院工作,是典型的中國知識份子。好長一段時間,我都騙他們我是一邊讀書一邊在公司上班。
【意外機緣當大廚】
一天,一個一起打工的台灣人邀請我去休斯頓,參加中國人舉辦的抗議日本非法侵佔釣魚台的大遊行。老闆告訴我別瞎摻和,最終甚麼也得不到。他在七十年代是台灣著名的保釣運動活躍份子之一,現在對政治早就已經失去了興趣。
但我覺得抗議小日本是一個中國人應盡的責任,而且也想順便看看休斯頓市容。在休斯頓,我天天在中餐館吃飯,才知道鄉下那個湖南樓給我八百塊一個月的薪水真是太少了。
以我當時的手藝,在休斯頓一月一千七、八百絕不成問題。一想到家裏為我出國還沒還清債務,就鼓起勇氣試了幾家中餐館。正巧現在雇我的老闆認出我就是遊行時口號喊得最響的留學生,就毫不猶豫地收下了我,用他的話說是一種責任。
我現在唯一感到有所內疚的是對那家湖南樓的老闆,雖然他給我的工錢很少,但他賺的也不多,何況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而我卻一聲不吭地就走了。唉,誰讓我們生活在這個金錢世界裏呢?
【學業成否聽天命】
在餐館打工,好像比在科學院研究所工作的感覺還好一點兒,起碼我不覺得自己窮,不用看人眼色行事。當然也有一種失落感,誰讓中國是今天這樣的一個中國呢?
科大生到美國做大廚,這本身就是一種社會的悲劇,但美國的中餐館中,有多少老闆是Ph.D畢業呢?數以千計。但願這種落後的現象很快成為歷史。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存一筆錢,然後找一個好學校繼續我的學業。我的老闆笑我癡心,說讀到博士又有甚麼用,說等我攢足三萬塊錢就不會去讀書了。我覺得這一切聽天由命吧。
不管怎麼說,起碼現在我還有中國知識份子所固有的那種「唯有讀書高」的思想。過幾年你再來休斯頓,沒準我已經自己開餐館了。今天這個世界,誰知道明天會是甚麼樣子呢? (摘錄自大紀元新聞網http://www.epochtime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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