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equire '../adsleft.htm';?>
在台北捷運車上每次看見火紅的圓球,滑落大樓後方,他不禁就會憶起在捷運上最後一次與她共賞落日的心情……
那年秋天,美人樹粉紅花瓣正盛開著。每天早上,他總是搭乘木柵線到南區郊外一所大學上班,下午四點半下課,又搭原線回家,生活平靜無波。
一天下班,當他正在聆聽ICRT電台的老歌時,列車突然緊急煞車。一個長髮的女大學生跌撞到他身上,很快恢復站立姿勢後,投來一聲歉意,讓他也十分尷尬,可是沒多看她一眼,僅僅禮貌的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意外過後,在他回家的路上就忘了。
第二週同一個時間,他竟然又在第三個車廂與她不期而遇了。這次碰面,對她的大眼睛似曾相識,讓他有點驚喜。再次交談,不再是陌生人,他感覺格外溫馨;尤其獲知這個長髮烏黑、身材高身兆叫梅姬的女孩是H大外文系的學生時,他內心更湧起一份欽羡之情。
她述說著大學的新鮮事。雖然她看起來並無新鮮人的稚氣,卻給他一種幾分真實、幾分成熟的美感。從此以後,週三下班捷運之行變成了一種期待、一種歡愉,縱使每次的交談總是如此短暫,說不了幾句話,列車到站,他就得先下車了。
他不是健談的人,可是話題卻不曾斷過。他們談西洋歌曲、電影電視,令他驚訝的是,她對一些老歌例如Paul Anka的Diana也不陌生。當他告訴她,最喜愛的一首歌是日劇「夏之雪」中的主題曲Summer Snow時,她竟笑了起來。「我以為大男孩不會喜歡這種歌。」這首由Sissel主唱、旋律哀怨的歌,搭配排笛間奏,每聽一次總教他唏噓不已。
有一次列車出了萬芳醫院、快駛進辛亥站時,他發現西方遼闊的天空中,一輪橘色的落日正擱在遠方的山頭上,緩緩墜落。「妳看好美的落日!」兩人同時讚嘆。「如果這是淡水漁人碼頭多好!」他心想。他真想永遠擁有這種溫馨的談心時刻。
十月初,當路旁美人樹粉紅花瓣逐漸凋謝時,他們第五次在第三車廂相逢。她變得很沉默,他盡量找話題,談自己的留學生活,可都提不起她的興趣。列車出了萬芳醫院站,「看,太陽快下山了。」他往窗外望去,圓球已剩下一半,幾秒鐘後就消失在山頭後方了。他嘆了一口氣。
「我明天就要離開H大轉到另一個學校去了。」她平淡的說。他心裡一愣,沒想到會這麼突兀。在捷運上共賞落日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再看到落日又將是什麼心情呢?
列車已進入大安站,可是他並沒下車。他說:「讓我送妳到下一站轉乘吧!」列車駛進了忠孝復興站,他隨著人潮跨出車廂,在人群中舉著困難的小步前行。
這是一段極短的走道,現在這段路卻漫長無盡頭。他思緒很亂,不知道她心裡是否也想到徐志摩的那片雲?
在往板南線月台與木柵線的交界線,她和他腳步由緩慢而停止。她身驅微斜,欲言又止,臉上的微笑依舊。這一段旅程已到終點,現在是分手的時刻了。他不自主的舉起手輕輕揮動,她一隻手扣著胸前的大帆布包背帶,一隻手伸出五指,在空中緩緩擺動幾下,然後轉身走去。
他有點心痛。望著她的黑衣長髮背影在雜亂的人群中淹沒,一股莫名的衝動,想跑過跟她說什麼,或跟她要手機號碼,可是他沒有動,只是茫然地站著。因為他知道他不能讓在家裡等候的女兒失望。
當他往回程的車廂走去時,耳邊響起「夏之雪」的歌:「我想去觸摸,它卻消失了。那一定是一場幻夢,永難忘懷,宛如我渴望從你得到的關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