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介史塔威爾--中國熱

中國，這個古老的國家，多少年叫不醒的春秋大夢，多少人昏過頭的燥熱冒進。創辦《中國經濟季刊》(China Economic Quarterly)的喬．史塔威爾(Joe Studwell)今年出版的《中國熱》(The China Dream直譯為中國夢；齊思賢譯，時報文化出版)精彩的中國春秋大夢，就由此開始。


歷史長河的神魂牽絆

中國歷史上，真正讓外國人自由貿易、生活、定居、傳教、文化交流而能賓主盡歡的，可能只有開放多元、自信寬容的大唐盛世。但是，西方人對中國的憧憬、追索，卻不在乎中國的興衰，也不計三跪九叩或飛機大炮，更管不了賺錢虧本，似乎有一股超越現實的力量，導引眾人像沿江逆流而上的鮭魚，苦苦尋根。

在整本書裡，這樣的歷史陳述其實篇幅不多。但在橫亙幾千年、改朝換代的舞台上，那種不屈不撓的、前仆後繼的精神，就像在找尋什麼前世遺落的記憶。歷史上的與今天的中國磁吸現象，很難用常理解釋。


改革開放外強中乾

1978年鄧小平「南巡」後，中國拉開改革開放的序幕。二十多年來，出口成長傲人，外匯累積世界第二，吸收外資無數。這個最後一塊待開發的地盤，無限低廉的勞力，成為生產者的樂園；十幾億潛在消費者，是推銷者耀眼的金礦。

但是，這全是假相。成長率嚴重灌水，不只因為其中有堆積如山的存貨，連數字都造假；這導致「預測」就像沙洲的大廈，隨建隨倒。銀行呆帳嚇人，因為用的都是別人的錢；政府債台高築，因為「積極性財政政策」（就是由國家借債投資）已成為維繫繁榮假相的保命丹；失業像洪水，因為無效率的國企緩緩倒下；貧富懸殊，因為雙軌經濟（就是「計畫經濟」與「市場經濟」併存）鋪設了貪污腐化、權錢交易的金光大道。


最長一覺神州夢

「新經濟」與「舊中國」同時成為二十世紀末的世人投資熱潮。理論上可以發大財的所謂電子商務新經濟，網路人口確實成長可觀，結果只燒錢不賺錢。舊中國其實也一樣，只有部分短線操作的中小企業與極少數的大企業獲利了結，習慣於佈長線釣大魚的跨國企業，仍然「錢途茫茫」。那邊嚷著開放電信、開放電視媒體，這邊又是承諾與世界接軌、承諾受WTO規範，雖然引來尖叫聲不斷，到頭開放的變形、承諾的食言，投資猶如石沈大海。

好夢易醒，中國夢卻愈挫愈勇。王永慶在電廠上吃了虧、開設醫院又胎死腹中，如今還是活在快樂的希望中。跟他一樣賺不了錢的跨國企業不少，很多在國際上赫赫有名，「本書會給全球不少企業的董事會羞愧難堪」（《遠東經濟評論》北京特派員David Murphy的書評）。但也陸續有更多人認賠退出，百事可樂在奮鬥了二十年後絕望而去，日本八百伴百貨不幸命喪神州，李光耀率軍蘇州工業園區，損名折將、全軍覆沒；麥道飛機製造公司原想藉中國一躍沖天，二十年夢醒時發現被波音併購，只留下四十樁中美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