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經濟學家何清漣，因出版《中國的陷阱》不見容於當道，去年八月逃亡美國，現在芝加哥大學。這是她最近的演講摘錄。


我來美國已經一年多了。一年多來我發現美國學者普遍對中國的現狀和前景持樂觀態度，國內學者相比之下要悲觀得多。

我問過一些美國的中國問題研究專家，你們根據什麼做出這種樂觀的評價？據他們講，依據主要是兩點，一是根據中國國家統計局公佈的各種經濟成長指標以及統計資料，二是他們在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等幾個城市親身遊歷後的印象。就是這些中國問題研究專家的資訊渠道有問題，才導致他們結論的錯誤。


依靠常識讀統計

我告訴這些美國朋友，在大陸讀統計數字是一門本事，需要先對中國具有常識層面的瞭解，並下功夫仔細推敲才能發現其中的問題。例如，國家經濟資訊中心有報告說，國民生產總值每增加1%，就能夠提供約一百萬個新的就業機會。目前中國每年城鎮新增就業人口約為200萬左右，每年國民經濟增速為7-8%，也就是說新增700-800萬新就業機會，除了200萬提供給新增勞動人口，其餘600萬左右可以消化原有的失業人口。國家統計局公佈，中國城鎮失業人口在90年代中期只有1,000多萬。如果公佈的經濟成長率沒問題，連續10多年的經濟成長後，中國的失業不但應當完全消失，還有多餘的就業機會。但中國的統計資料就是這麼矛盾，一方面向世人展示著自改革以來連續20餘年的經濟成長，另一方面在持續高成長的情況下卻出現了持續的高失業。這是世界經濟史上從來沒有過的現象，無法用歷史經驗解釋。

有關失業的統計定義也有問題。我瞭解過國家統計局失業的統計定義，平均每天工作一個小時，每個月三個工作日就算「就業」。我最近要計算失業率，仔細讀過自1997年至2001年的統計年鑒，結果發現即使依據官方資料，真實失業率也高達21%，這還不包括農村失業人口。如果要計算城鄉總和失業率，那就高達35%以上。何況還要考慮中國是一個嚴格控制新聞的國家，如果僅僅依據政府公佈的資料作研究，其中的缺失可想而知。我說，如果僅僅根據報紙就可以對一個國家做出結論，那麼將美國最具影響力的報紙《紐約時報》與中國政府的《人民日報》加以比較，只會得出一個結論：美國是一個問題叢生的國家，而中國人民卻生活在天堂裏，那裏的領袖熱愛人民、官員廉潔奉公、人民守法、樂於助人、整個社會安寧幸福且富足。但這種結論可靠嗎？


樣版城市迷惑人

外國人對北京上海等四個城市的印象很好，當然有道理。不僅到中國的外國人如此觀感，我們中國人也感到這些城市的快速發展和巨大變化。問題是，這幾個城市能代表中國嗎？要知道，90%以上的中國人並不生活在這幾個城市，而是生活在貧窮的農村與日趨衰敗的中小城市，所以我稱這些大城市為中國「現代化的櫥窗」，是向世界展示中國現代化成就的展品，並不反映絕大多數中國人的生活狀況。我在深圳生活了十多年，那裏的生活的確讓人滿意。但我的老家湖南省邵陽市，從90年代開始，失業現象就一天比一天嚴重，到1996年起，就連公務員工資都經常拖欠。而這樣的城市在中國卻相當多，生活在這種地方的人生活十分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