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紅得那麼耀眼，那麼逼人，那麼叫人驚懾！


我的書桌對著小院，小院裏全是綠，小院外，橫過圍牆，透過裏外無遮，只用細鐵片鏤成的大門，映入眼前的，也是綠。

楝樹葉的細碎，芭樂葉、桂葉、梅葉的大小點，欖仁葉的墨團，山蘇葉的闊筆長刷，黃椰子葉的枯筆橫掃，以及野芋等的潑灑，竹葉的輕鉤，加上它們忽遠忽近，忽高忽低的層次，以及陽光的照射，陰影的襯托，綠，就有千千萬萬的姿態了！

這還不夠。

一旦風兒吹來，綠便躍動了！

楝綠下壓了芭樂綠，芭樂綠攔住了桂綠，梅綠拂開了欖仁綠，黃椰子綠對野芋綠搖搖頭，竹綠像千百隻手對著大家招個不停，滿滿的龍眼綠則不時側過頭，好讓藍天多映些到窗裏來。

綠，我每天罷讀之餘，見的就是滿眼綠。

以前在都會時，住在公寓，到處都是水泥，沒有半點綠；但我就是買了一盆大得可以塞滿一整段陽台空間的榕樹，硬是讓書桌前的窗口塞滿了綠。後來入山，綠更不用說了，看不盡的山巒，數不盡的樹影，豈一個綠字了得？

南遷鄉野，雖然到處是綠，我們還不滿意，我們要自然的綠，以便生活自在些，因此，廢去了幾株原來主人栽植的規律整齊的果樹，改植一些自己喜歡的樹種，窗前的綠便活了！

綠活了，生機自現，轉眼間，幾千個日子便在這一片綠中歡歡喜喜的過去了！

那天看書，有些倦了，抬起頭，竟然看到一簾紅！

一簾框在群綠裏的鮮亮的紅！

有了這一簾紅，所有的綠頓然褪色了！

定了定神，才想到，這是芒果新葉的紅。芒果葉一年中只有在這個季節才會薰染的紅，而且，正好今天最紅，紅得那麼耀眼，那麼逼人，那麼叫人驚懾！

其實，這般鮮豔奪目的紅，以前不是沒見過的；只是，往日是看它慢慢紅了的，自能慢慢接受，不像這次般，覺得是那麼的驀然乍到！

也是因為以前見過，我知道，這紅，明天就會褪了些，後天又會褪了些，不消幾日，它便將完全融入一片綠意之中。

世間絢麗事，看看也就可以了，我依舊俯首看書，只覺紅與綠都褪去了，心頭覺得平靜貼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