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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致力教改運動的著名學者、人本教育基金會執行董事--史英教授,在舊日聯考中如願進入第一志願就讀,卻在日後毅然成為推動教改的舵手。 他說當時從美國學成歸國後,有感於體罰、惡補、剝削等種種謊言充滿整個校園,基於求「真」與「正義原則」的精神所趨,使他義無反顧地投入了教育改革的工作。
預料中的反彈因素
史英肯定的說,各界對於多元入學的反彈勢力是早在預料之中的,詳細分析,有以下五種原因:
一、懷疑與缺乏信心
由於台灣從日據時代到戒嚴時期,長久以來處在強權壓制之下。如今開放才不過十多年,人民還未習慣當家做主,依舊只會抱怨,卻缺乏參與改變現況的信心,沒有公共事務須靠公共參與改變的認知,心態上還認同昔日依賴有力人士介入的處理模式。這種凡事懷疑合理途徑,以為要攀緣附權才行得通、對新制沒有信心的態度,使得改革在初期窒礙難行。
二、對以往聯考的痛恨
史英接著說,第二個反彈因素,是由於民眾尚未從過去痛恨聯考心理的狀態中復原。表面上他們要恢復聯考,其實辯證地看,是因為當初過於痛恨聯考;所以一旦推出新制,就抱有極高的期望,以為有了多元方案,此後可以高枕無憂。當他發現新政策無法滿足他的要求、有效解除升學壓力時,那種被欺騙的感覺迫使他走向另一個極端,於是恢復聯考之聲再起。
三、習慣性的順從態度
過去台灣人民長期處在威權體制中,一味接受命令、強制、灌輸的狀態下,難以體會新的測驗與入學方式,也缺乏另一種想像選擇的空間。史英舉例說,就像一個天天待在立法院觀察議事的進行程序的學生,雖然可能會比傳統大學課堂中獲得更多、更豐富的學習,一般人卻難以肯定,總認為他在浪費時間。多元入學方案中的多元評量,就是要肯定每個人不同的學習過程,然而在僵化的思考下,眾人往往否認課堂以外的學習過程,無形中窄化了多元的可能。
四、單一能力下拒斥多元途徑
史英接著說,延續上述三項因素,第四項因素,就是民眾在長期只有一種能力的訓練下,不歡迎開放多元的管道。當學生只習慣以考試分高下,增列與開放23%的其他能力,對這些學生來講是沒有意義的。就像本來只比身高,現在可以比力氣、比氣質…,發現自己身高不是唯一優勢後,就對這項新制有所反彈。在無法體會改革苦心,又不願培養多元能力的情況下,拒斥多元入學方案只是必然。
五、台灣惡鬥的政治風氣
史英說上述四項多元入學遭受抗拒的遠因,導火線與近因則是台灣「惡鬥的政治風氣」。此種風氣使政治人士不願放棄任何一個可以炒作與挑起的議題。在蓄意挑起爭端下,予人多元入學難以執行的印象。而教育議題因為給人關懷社會、消減政治惡鬥的感覺,更是政界造勢與引起戰火的最愛。 上述這五種長期與近期的交錯因素下,使多元入學在施行之初風波不斷。但即使如此,也不應因噎廢食。多元入學是必然的潮流,或許技術上確有改進的需要,方向與理念仍是值得努力。因此在重重阻撓中,史英說是要繼續努力與堅持,一點一滴累積成果,達到最後的理想。
多元入學公不公平?
「多元入學方案」與以往「聯考」的公平性,是近來最惹人爭議的問題。到底這兩者孰優孰劣?「多元入學」是不是等同於「多錢入學」?史英說,兩者「公平」上的比較,可以從「制度面」與「人為面」來考量。相較之下,多元入學還是較為可取的方案。他接著為我們深入說明原因:
在制度面的比較
史英明白的說,其實不管是多元入學方案還是以前的聯考制度,都對有錢人有利,窮人吃虧;因為資本主義的任何制度都是優惠有錢人,除非我們改採社會主義,但那就不是今天所可以論及的議題。然而在此前提下,多元入學要較聯考更嘉惠貧窮者。為什麼呢?史英說,就拿一個家裡賣麵的孩子與一位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來說吧,多元入學能夠肯定前者應對進退能力,不只用考試分數分高下。但是聯考制度中,因為可考高分的資源如補習的機會、安靜的環境,卻是資源貧乏者難以齊備的。所以就長遠而言,多元入學可以提供窮人更多上升的機會。
在人為面的比較
人為上,聯考較沒有不公平的問題,是最受人稱譽處;但是改採多元入學,未必就會受到人為不公因素的影響。史英說現在已經不是戒嚴時代,強權介入的可能性非常有限,要將委員會所有關節打通,幾近於不可能。如今校園民主開放的結果,選舉制度完善,各校都設有委員,系主任三年一任,藉權位遂行自己私意的時代已經過去。所以一般人擔心的走後門、評審不公的問題,較不會發生。
多元入學降低學生水平?
對於傳聞中多元入學使學生水準普遍降低、無法如聯考一般,明確鑑定人才的批評,史英說這是口說無憑的,因為得有嚴格的研究才能做此論斷,現在談是言之過早了。因為第一:沒有足夠與可靠的統計依據。多元入學才實施第二年,無論從時間或是學生數目上,想和聯考做比較,資料都明顯不足,無法遽下判定。第二:學生學習低落的情況,有一部分須考慮到雖然甄試方法多元創新,但是入學後,教師教學方法依然如故,換湯不換藥的結果,自然造成學生學習效果不彰的問題。如果因此把學生水準低落怪罪到多元入學頭上,那就未免太冤枉了。
史英看不懂的書
訪談中,史英提到如今學生學習態度不佳,多半肇因於缺乏夢想、缺乏自我期許,以及缺乏信心。
他提到自己大學時一個有趣的例子:有一回,讀書會某一成員介紹大家看一本原文的數學著作。從未讀過原文書的史英興沖沖地將書買回後,卻在開頭就遇上瓶頸。
前三頁重複讀了五、六遍,無論如何努力也看不懂。從後面看起卻順暢無礙。在絞盡腦汁也毫無所得之下,史英抱著「你書能寫我就能唸,我唸不懂一定是你寫的不對」的想法,無愧於心地把書扔了,再找其它的書來看,並且發下豪志,定要重寫一本讓人讀得通的書。不料後來發現,那本書竟是數學界的名著,是因為太艱澀了才讀不懂。雖然當時的誤判有些讓人哭笑不得,但是那種對於學習單純的信心與熱烈的動機,卻令人印象深刻。
史英說,其實學生們的智商差別非常有限,不同的關鍵就在於學習的動機與信心。能夠在無涯學海屢挫屢起、不斷突破的人,就在於他強烈的自我期許。而唯有在一個尊重與肯定多元的社會,才能鼓勵並引領人也看重自己的本賦。我們期待多元入學的實施,就是落實這個夢想的第一步。
從聯考怪獸到多元入學
如今人人喊打的「聯考怪獸」是如何誕生的?牠在成形之初,可是備受尊寵與景仰的國家聖物。到底是什麼因素使牠變成莘莘學子最恐懼的夢魘,頑劣地抵抗社會要求「公平」、「正義」、「健全學習」的潮流? 先別急著將牠消滅殆盡,牠的存在可其來有自。倘若瞭解了牠,也就瞭解了近代台灣政治與社會的劇烈變遷、教育階段的演變,與自古以來父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痴痴期待。
一、救亡圖存的利器
在20年代之際,中國正值軍閥混戰、繼而陷入八年對日抗戰的動盪時代。彼時中國不但物資嚴重缺乏,人才與教育經費也捉襟見肘。為了栽培國家棟樑、強化青年忠貞愛國的思想,兼以精簡考試經費,便在1937年舉辦第一次國立大學統一招生,延攬不少優秀人才。從此以後升學管道名額統一、由國家統籌主辦的模式,就此奠定。
二、思想控制的手段
民國38年政府遷台,總統蔣中正在檢討喪失大陸的原因時,沉痛地說:「…檢討所得的結果,認為我們最大的失敗,就是在文化和教育」。當時為了因應政治危機,全面進入戒嚴時期。二二八事變的餘悸使人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於是校園不僅喪失集會、學術的自由,聯招也成為特權介入、引人詬病的制度。一直到蔣經國先生出任行政院長,始跨入另一個階段。
三、經濟起飛的憑藉
民國60年代,台灣雖然退出聯合國、外交不斷挫敗,經濟上卻漸漸起飛,中產階級迅速興起。在逐漸富裕中,國人對子女接受高等教育也越加重視。此期教育上是跟著經建會「人力資源」的計畫所決定,科技掛帥的需求下,造成入學機會不均、門檻過高,競爭也步入白熱化狀態。「惡補」、「一考定終身」、「不符志願」、「命題欠佳」、「閱卷事務繁重與不公」種種問題日益嚴重。雖然要求改進的呼聲從未中止,但是為了政經的穩定,政府研擬的方案一延再延。一直要到解嚴後民主憲政體制的漸漸確立、教育改革團體的興起,才有了大規模的變化。
四、民主開放的必然
民國70年代,台灣步入民主陣痛期,一連串劇烈的改革風潮方興未艾,一切體制都由管制走向開放。民國76年毛高文出任教育部長,首先提出破除「聯招怪獸」說法,提出「大學多元入學方案」的先聲。更大一步的突破是在80年代後,環境漸漸成熟,隨著一黨時代的過去,新政黨的成立、省市長選舉的開放、政見的結合,使得民間教改聲浪越發強烈,終於在民國83年發動了「四○一教育改造全民大結合運動」,動員兩萬多人,係全台有史以來最大的民間教改社會運動。其後教育部成立「行政院教育改革審議委員會」,以李遠哲為召集人,逐步實施多元入學、推薦甄選方案。從此國家權力真正下放,逐漸落實將「自主選才」的決策權力交還給各個學校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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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抗戰人才到政治需要,從經濟考量到民主自由,在有識之士的用心經營下,近年來台灣的教育改革可謂成果斐然。但是要如何保護這得來不易的果實,進一步朝向「公平正義」、「卓越發展」的方向,就是我們下一個階段的重要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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