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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部曲———
從見面到熟悉
一個從校長到警衛,全校都知名的頭痛學生,如何在五年級那一年遇到改變他一生的老師與班級,從而撤除防備,展開心扉,讓愛的陽光一點一滴滋潤塵封已久的心靈,讓受創的生命在關懷中復原,也讓全班同學擁有珍貴的成長經驗。從屈老師娓娓訴說的故事中,我們感受到杏壇一則無比鼓舞人心的佳話。
開學初相見
屈宇光老師是一個眉目慈藹、調教學生有方的好老師。新接下五年級的級任老師時,同時也接下了一個被所有老師視為燙手山芋的問題學生。
達名的塊頭高大,眼神遲滯退縮,總有流不完的鼻涕掛在臉上。開學的第一天,他抱著一大疊的畫冊書本,動也不動地埋首其間,對老師的點名、上課充耳不聞。屈老師明白這個孩子與眾不同,但是基於愛護學生的心理,甚至有意識的拒看先前學生的記錄,讓每一個學生在她面前都是一張無瑕的白紙。屈老師疑惑地觀察他,見他並沒有打擾其他同學上課,想就先讓他這樣吧。畢竟大夥都要一段調適期呢。
安然地直到放學,排路隊途中發現在隊末的達名失去蹤影了!心急的宇光,找遍了校內外,著急得飯也吃不下。晚上打電話,才發現他早已回家了。鬆了一口氣的宇光對達名並沒有任何責難,只是客氣地對達名媽媽簡述情況,又對達名說:「老師好擔心你!你知道嗎?」她這樣重複說了幾遍,聽筒的那端的達名卻仍然是一派漠然。
宇光回想,達名當時並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因為彼時的達名,雖然已是五年級的孩子,卻宛如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封閉的心靈難以接受他人的訊息。
第一次衝突
達名仍然抱著一大疊的畫冊來學校,上課下課都如故,對身邊談話嬉鬧的孩子置若罔聞。同學雖然感覺怪異,也漸漸習慣。一天,個頭高大的他在看書時,伸出的腳絆倒了同學。一向沉默的他陡然起身,大罵別人不看路。旁邊的同學主持公道,說是他讓別人摔倒,不應蠻橫,不料惹得他更加憤怒地頓地哭鬧。不但全班的孩子被嚇到,鄰班撞見此景的老師也為之目瞪口呆。他已經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哄他只是變本加厲。百計無用之下,宇光出於心疼孩子臉紅氣喘的樣子,對他說:「你現在呼吸這麼不舒服,跟著我做深呼吸;吸--,吐--」。達名才漸漸平復下來。
輔導計劃的失敗與再起
宇光發現這是一個特殊的孩子,平常極端安靜地鎮日埋首畫冊書堆,情緒穩定時,課堂上經常語出驚人,令同學佩服,不上課就全校園裡逛,旁人對他說話好像面對空氣一樣,毫無感覺。然而一但忤違他意,就會哭鬧得天翻地覆,以致眾人盡皆束手無策,最後只好任他自行其是。達名的無常無理,有如在班上放了一個不定時炸彈。
屈老師每晚,都有省思後以為明日計畫的習慣。這樣一個棘手的學生,是她教書生涯從來沒有遇過的。觀察一個星期後,她心生一計,洋洋灑灑地寫了十六張的輔導計劃書,將問題、解決方法、期待等一一明列,決定照章施行。然而才不過十天,又挫敗地全部撕毀:「因為那個計劃,完全不適用於達名。」表上雖然列出達名在哪一個階段該學什麼、達到什麼成果,但是孩子是活生生且不斷變化的,哪有這麼好擺佈的呢?並且這也不是窮宇光一人之力可以達成的。於是她決定再想其他的法子解決。
第二部曲——— 從問題到緩解 回憶起達名初期的表現,宇光形容:「簡直就像外星人似的!」他的生活常規一蹋糊塗,午餐過後湯匙不洗,舔一舔就塞入抽屜。好好的書包從新拖到爛、從普通的換到堅硬的,最後只好破例,從背式改成拖地的行李箱。遇到不高興的事,他就從鼻子「哼」地一聲,將鼻涕擤到他人身上,弄得同學敢怒不敢言。上課聽講與否完全視心情而定,在他最討厭的體育與音樂課上,常常無聊地發怪聲吵鬧同學,抹口水、敲桌子,簡直讓人無法可想。
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
宇光說:「我曾經想過,將他安然帶畢業很簡單,只要每天從圖書館借十本書,放他在那兒不管,他就會乖乖的不生事。但是向來將學生視如己出的我,無法如此做。」
除了不斷倚重達名資源班的一位老師,幫助了解與處理問題、安撫達名的情緒外,宇光也開始在班上部署同儕的力量。
宇光說將同學引入輔導的過程,一方面也是時勢所迫。因為同學們身臨其境,同時也在觀察老師對達名的態度,而這對他們的學習攸關甚鉅。她說她用了兩個法子,一個是「各個擊破法」,一個是「團體的力量」。
個個擊破與團體的力量
宇光在班上特別留意那些較有道德正義感、心胸寬大,又比較勇敢不怕強權的孩子。她一一請他們「幫」宇光照顧這個孩子。她以託付重任的口吻告訴這些孩子班上的困境,希望他們多多忍讓與關心達名,並且與老師做好完善的聯繫。除了加強個人的責任感外,宇光也對全體同學心靈喊話:「你們是最有福氣的,可以遇到這麼特別的同學,需要我們幫助,提供自己成長的機會。」宇光不斷對他們強調達名需要協助,並且要孩子們多看他的優點,這個機會十分難得,而每一個人都責無旁貸。
宇光說:「我不喜歡用壓迫的方式讓其他孩子幫忙,孩子也有情緒。面對這種情況大人都受不了,何況孩子呢?」因此宇光從來不用「聽話」或是「公平」要孩子幫助達名。她希望引發同學的愛與寬容,從心底幫助達名,那才是教育的目的。
孩子可貴的善心
在這期間,孩子們的懂事與善意也常常讓宇光感動莫名。這時發生了幾件令她印象深刻的事情。
由於達名常常垂著兩行鼻涕,有一天他從口袋掏出面紙擦拭時,不慎從口袋掉出雜物。一位男生好心撿起還他,卻被達名一把搶走,加以惡言相向。由於宇光之前的心理建設,這位同學並沒有生氣,僅是淡淡說道:「我只是幫你把東西撿起來而已啊」。
事後語重心長地對老師說:「他怎麼對人這麼缺乏信任感!」顯示學生已能理解達名的恐懼,並能用善心包容。而這是大人在面對衝突時往往做不到的。
五年級上學期末,在達名自然課上,他將塑膠杯套在手上,敲打桌子為樂。自己的桌子敲過後,又敲打他人的桌子。一位富有正義感的女生看不過去,一把搶去杯子放在老師辦公桌上。哪知此舉激怒達名,他立時拿出一本厚厚的畫冊,往那女生的頭上重重打去。只聽「啪」地一聲,女生痛得哭了,幾個男生也作勢要衝上去揍他。等屈老師趕到的時候,女生涕淚交加,達名也已暴跳如雷,哭得比她還兇。
就在隔日,班上做聖誕節盆景時,唯有達名未帶任何材料。當屈老師正提出質疑時,沒想到當時被達名用書敲頭的女生立刻慷慨地將多餘的紙板送給他用。接下來同學借他尺、送他裝飾的用品,就這樣,達名也完成了一棵漂亮的耶誕盆景。當初幫他拾取東西被冤枉的男生率先鼓掌,於是全班加入,熱熱烈烈地鼓勵達名的傲人的成果。孩子對達名單純的支持就像天使般無邪,當厭惡體育課的達名第一次做操時,同學們一個個跑回教室向宇光報喜,快樂地像是自己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成就。後來宇光在班上回憶起這些事時,不禁數度欣慰地說:「你們這些同學真是偉大!」
第三部曲——— 奇蹟的轉變 由於孩子對達名的扶持與善意,加上宇光用智慧和耐心不斷引導,使得達名如同暖陽下的綠芽,漸漸有了令人欣喜的改變。
智慧與耐心的引導
回憶那起敲頭的衝突事件,宇光說表面看來完全是達名的不對。後來她找達名談話,達名還振振有詞地說:「我敲自己的桌子、敲別人的桌子,就是沒有敲她的桌子。為什麼她要來搶我的杯子?而且那麼沒有禮貌!」
宇光先不忙怪他,只是順著他的話說:「對,別人沒有搶,她也不該搶你的杯子。可是那麼重的書打在人家頭上,萬一發生什麼危險怎麼辦?」達名一聽覺得有理,就安靜下來。宇光繼續說:「腦子是最脆弱的,你每天讀那麼多的書卻不懂,讀那些書有什麼用?」這些話有如電光火石般擊中了達名的要害,讓他開始思索自己堅持的態度。
習慣別人代抄聯絡本的達名,宇光卻不准別人幫這個忙。她會用幽默的口吻說:「自己的作業不准請秘書代筆」,不但防堵別人濫用善心,也一再強化他們負責的觀念。宇光說:「我教學生不是只教一時,而是看他以後在社會上是不是別人的好部屬、好長官、好父母」。正因她著眼的是長遠的表現,所以再怎麼困難也不願放棄。
當宇光各種方法都用盡,也只有採用下下策,那就是「嘮叨」。她會不厭其煩的盯著達名洗湯匙、整理抽屜。違背要求的話,宇光也會不假顏色、言出必行地處分。並告訴他,老師將他視如一般的學生。達名從只會埋首書堆,到下課時才能取出自己的書看,進步到能夠參與上課,都是宇光煞費苦心的努力才得以促成。
善用一切資源與援助
宇光提到達名的問題根源,其實與家庭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他的父母都是高級知識份子,卻不善於情緒輔導與處理;又因為大人之間的問題,造成孩子的創傷。宇光一開始就要求達名媽媽絕對不要用打的方式處罰他,溝通中也不斷告訴她們達名的優點,無形中拉近了他們的親子關係。
宇光說:「每次達名一有負面的表現,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從這裡面看到他的優點,因為天生我材必有用。」這是她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卻也帶給他人不小的省思。
宇光在達名五年級下學期時,發現他有手腳不協調的問題。於是她積極請體育老師協助他做大肌肉、小肌肉的協調練習。漸漸地,他氣也不喘了,活動也靈活得多。以往體育課上都呆坐一旁,現在羽毛球、籃球、乒乓球都難不倒他了。
當屈老師感到時機成熟時,也在五年級下學期的學校日,將其他家長拉入,對她們說明達名的狀況,感謝達名讓班上同學成長。
屈老師善用資源,讓同學、家長與老師專家等形成的鐵三角,成為輔導達名最堅強的陣容。
沐浴在愛的陽光裡
現在的達名,一下課就和同學玩在一起。他的表達能力也突飛猛進,如今上課時,更是聒噪得時時要制止他。去年達名的生日在麥當勞過,班上來了廿幾個人,玩得非常高興。奇妙的是自從他的態度轉變後,達名的鼻涕也少了,那種邋遢的樣子不見了,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更令人感動的是,最近在一次小團體活動中,達名說出少發脾氣的結果,人際關係進步,自己變得更快樂了。家庭因他的改變,而更加和樂。如今的達名正在人際關係方面努力。陪著達名走過的這一班學生,與校內學生相比,也明顯地懂事、乖巧許多,曾被誇為專注力高的一個班級。 屈老師表示:面對問題改變自己較容易,愛人更要愛得有智慧。感謝達名豐富了許多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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