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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拜訪林士琪,可得先練就識路的功夫,由水里搭乘往埔里的南投客運在台電苗圃站下車後,循著一條蜿蜒的水泥產業道路往山頭直走,若行得宜,約莫半個時辰可達,如行得不當走上岔路,那再多個半小時,也不算是丟臉的事。
當汗流浹背的抵達林士琪朱瓦白牆的房子,猶尚歇息時,女主人呂慧珍此際端來了一碗煮就的香茅茶來,還未及口,一股久未相聞的香茅草陳香即先幽幽泌入鼻舌。女主人說此茶有退火安神作用,果不其然,茶湯入喉後但感一股清意直入心脾,沿途所行之疲憊頓覺就消去了大半。 茶湯如斯解人,面對主人亦是如此。
山居歲月‧遠離塵囂
山風習微處與士琪相見,猶如見到言師採藥回來的先生。家居外出皆著寬鬆布衣的士琪,其人如衣,寬和中兼蓄溫厚,一頭濃密的黑髮打理得齊整潔淨,展笑起來濃眉下的深長窩線就直延到後頰,炯炯有神的雙眼總見湛然清澈。
人生參商中,能夠相遇相識因而相知,總有幾個緣字,於生命的業途上,亦猶如此。有一段時間,拍照、寫生、繪圖曾是林士琪的生活重心,其中也開了幾次畫展,而後因環境使然即把這些愛好漸次擺下,彷如武學式中亢龍有悔般轉身做醋,如之改變放眼藝壇委不多見;生命中的轉折,有時無非就是要讓自身於此境中愈臻完熟。
少時因喜歡繪畫,曾到頗享譽名的復興美工就讀,唸到高二因繳不起學費祇好輟學,祇是又不甘如此棄學,所以還靦腆的多聽了半學期課方不捨離校。談起一生中重要的學畫往事,林士琪把當時的無奈說成了趣事,或也因如此,日後他對人生的際遇也才淡看許多。
之前林士琪因繪圖寫生而到了南投水里永興村,在這個寧靜的山腳村落裡見一戶平房瓦屋無人居住,向當地人探聽後,就向屋主承租了下來。在經過一陣的修繕清理,他遷離了曾經讓他絢爛的城市,由此,也離開了都會。
無電生活‧寧靜清幽
有這麼一則關於林士琪在村中的軼事:當士琪進駐到永興村這戶久無人居缺水缺電的瓦屋時,他在心頭為自己預設試過三個月無電的生活,所以就沒有去申請復電。當三個月過去,不想他卻已適應而且習慣了夜間點燭油的日子,因此也就更無意念要復電。其間,當地的電力機關耳聞在自己的轄區內有如此住戶時,初時尚不太相信,及後查看屬實時,也曾派員來表示關切,然而已安於夜闌人靜生活的他,並未接納這種善意,依然選過他的這種生活,主管當局後來也就從善如流。
入夜的鄉間本來就屬寧靜,然林士琪的家在此寧靜中卻又更顯安寧。於人不堪其憂中,他卻是自得其樂。
就這樣,林士琪在這瓦屋裡安之若素的過了七年沒有電的生活。
如今他有了自己的新屋,這個新居原先是出家師父修行的地方,佛家講因緣與不執,所以師父走時就祇帶個人細軟而把一屋子的家當都留了下來,其內還包括了一座佛堂。因此士琪的屋裡現在已有電,若按世俗的看法是要比以前方便,不過也僅祇如此,一般俗世所需也常見有的電視或收音機在此仍是從缺。大概也因為這樣,有關紅塵的瑣事他有時就不怎麼清楚。
也像是住於永興一樣,新居也有鳥禽,山頭每日一早會傳來如同是杵筒迴響的鳥聲,這種發聲似「都都空」的鳥會鳴到日落方歇,至於其他鳥類也比舊居多,雞犬之聲間而也來相傳。而入夜時分的唧唧蟲鳴和夜鶩飛響則把個中空間綴點得愈見沈靜,此際若偶有由高聳的檳榔樹頭掉下一掛落葉時,那種觸地聲響總不禁讓人心弦為之一緊。
畫家做醋‧別有風味
林士琪之所以會做醋,簡單說來也是一件自然不過的事。水里是一個梅的生產王國,總的青梅產區近達700公頃,醃梅漬梅對當地人來說已是生活上慣以為常的一項工作。林士琪身處此境,耳濡目染中再悉心就教過人怎麼做醋後,即而親身下海操試。初時當然難能很順暢,不過積累的經驗加上不斷的虛心改進與之而後的研發創新,都讓他的醋藝日臻層樓,現在他已經做過很多醋了,而且也都有不錯的風評,當年的門外漢於今已搖身成醋師父。在他每一瓶出於醋罈的玻璃瓶口上皆會繫有白色或紅色的小絲線,其上的淺黃籤紙背後印有一方「托缽美學」黑底白字浮印,前頭則以小楷書寫各種醋名,舉凡梅蒔、菊花、桂花、松露或雲澗松風、東方美人等等讓人未嚐視感先已薰然的名字。
由畫而醋,因醋又得名,人生之路的折衝交錯也有如此不可思議,此中端是當時如何拿捏如何看待,在這一點上林士琪似乎做得還不錯,雖然這祇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過程。
前陣子風聞他有一批醋做壞了,幾經思索探求後,方乃發現問題的關鍵竟然是出於醋的源頭,也就是上游的供醋工廠。後來廠方來抱歉說在配方的調理比例上出了些許差池,且帶了幾罐白醋來做賠禮。祇是廠方些許的差池卻讓這批五六十罈不知花了士琪和慧珍多少時間和精神的釀醋心血付諸流水,而且以他們不是好醋就不推出的性情,這也將讓他們後半年面臨無醋可賣的窘境。
重拾畫筆‧心意向佛
從微曦而趨漸明,早上的日光由窗檽灑進了林士琪家屋的大廳,隨著光影的移動,廳側臨摹敦煌菩薩像上的纓絡也逐而清晰起來了。這幅形體輕盈法相雍容的菩薩行走圖是林士琪最近的力作,自打稿到敷色已有一段時日,至於何時可以完成,他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放下畫筆五年後,現在他又拾起了畫筆,祇是這次他畫的不是油畫而是水墨丹青,由於器材使用的不同,林士琪謙稱他還在學習之中。不過若以常人來看,那幅有半人高的立畫,如沒有相當的繪畫基礎恐或難能為之的。昔時蘇東坡因觀潮而吟詠「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未消;及至到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藝海雲煙,幾番去來,林士琪說現在他祇想畫佛像、唸佛。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唸佛做醋,也存一種韜光養晦,並非全然不問世事,譬諸回向,即含人間慈悲心意。知自性即彌陀,能在當下身亦佛,還諸般若慧海,不豈就在行住坐臥?
近暮時分,來了風雨,門簷垂掛的木鈴因風搖擺而發出了悅耳聲響,遠處的蘆芒於此更見蒼勁瑰麗。如之空山靈雨,明日小徑或會有一地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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