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聽到一個小故事：友人到中寮鄉訪問時認識了當地一位很特別的農民朋友，他從十幾年前就開始堅持不使用任何農藥的生態農業。到了現在，他的農地已經可以見到螢火蟲成群飛舞的美麗景象。但為不用農藥的理想，卻讓他成為父親數落的敗家子，村民議論的惡鄰。他的父親當怨嘆這個「不肖子」白白浪費那麼一大片祖產，埋怨他為何不把土地拿來栽種經濟效益高的檳榔樹；而村民則抱怨由於他的田地不施農藥，昆蟲都從他的農田擴散到村中其他人的田裡。


擇善固執有成本

對於這位可愛的農民朋友而言，他因為堅持自己的理想而付出了很高的代價，因為他犧牲了能夠利用土地種檳榔所得到的一大筆收益。村民對他的不施農藥不以為然，因為他們認為承受了這位農民朋友的生態農業所帶來的蟲害。但從這位農民朋友的觀點來看，因為只有他的田地沒有施用農藥，所以其實是全村的昆蟲都來到他的田裡作亂，因此他也承擔了別人施用農藥所造成的「外部成本」。

這個故事的結尾有一點光明面：目前這位農民朋友正設法推動休閒農業，希望能夠把他辛辛苦苦營造出來的生態淨土轉變成能夠創造收益的觀光資源。由於我有些了解經營遊憩產業的風險與困難，我不敢說他的事業前途必定十分樂觀。但是我大致能夠確定的是，他所堅持的理想是否能夠維持，一個很重要的關鍵是台灣的消費者想從台灣農村的土地資源上面買到什麼。友人對這個故事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評語，他說這位農民朋友堅持生態農業的理想反而造成「眾人怨伊，伊怨眾人」的結果。鄰里對於他的反感，無非是認為他的生態農業侵犯了村中其他人的權益，也違反了他們認定的土地最佳利用方式。其實，農民對於「土地該怎麼用最好」應該是由「消費者想要買的是什麼」所決定。農民所以廣種檳榔、猛下農藥，是因為消費者喜歡檳榔、只願意接受外觀漂亮的蔬果所造成的「引申需求」。因此，「消費者怎麼買」造成了一個生態農業難以生存的社會環境。


消費偏好定江山

如果我們這個社會的消費者想買的就是檳榔，或是藉由大量施用農藥所得到的美觀廉價蔬菜，那麼這位農民朋友還是必須面對非常艱難的處境。但是如果我們的消費者願意為不施用農藥的有機蔬菜、也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多付點錢，願意將被蟲光顧過的痕跡，視為是值得付費的蔬果優點而非缺陷；如果他們願意將徜徉於農村的生態美景之中，視為相當值得購買的遊憩經驗，這就能給這位具有理想性格的農民朋友支持，讓他在親族鄰里之間不再只是感到責難、敵意、與孤獨。

如果我們的城市裡能有一個區、一個里的消費者願意集合起來，用購買的具體行動來支持生態農業，那麼至少可讓一、二個台灣農村的土地重新成為生態樂土。這會不會只是一種夢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