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粟耘

朋友來，想邀我們去中部的某座山看日出，他說，那兒的日出極美，不亞於阿里山。
我們難得出遊，就是離開小鎮也是少有的事，更不要說得行車兩、三個小時的地方，因而婉辭友人的好意。
其實，在早些年，阿里山也曾去過不只一次的，可是，對於名聞遐邇的日出勝景，卻從來沒想過要去看。倒不是那麼不想看日出，而是得刻意一早起來搭小火車，又得和許多人擠著看，更得巴巴的等著太陽跑出來，還得要忍受太陽出來時那一剎那間遊客們的歡呼聲。日出，本來是大自然的一環，並不是獨立的存在，一旦經過層層刻意的，完全背離自然方式才能接近它，便覺了無意趣了，所以，我始終與阿里山的日出無緣。

日出，為什麼一定要去什麼名山看呢？

只要願意，任何山中，任何海邊，甚至田野裏，河堤邊，凡是較為空曠的地方都很容易看得到，何必執於名山，和一群人去擠呢？

事實上，阿里山的日出，真的那麼好看嗎？或是那麼獨一無二的好看呢？去那兒看日出的人，有多少是真的要一窺大自然的奧秘呢？又有多少人只是人云亦云的盲目跟從呢？而為了那一瞬間見到日出的驚嘆，或因天候等因素，看不到日出的失望，花費了那麼多的時間、精力，以及往來的舟車住宿經費，是否值得呢？其間所付出的代價，難道不能從事更有意義，更能滋養心靈的事情嗎？

家居在一個平常不過的小鎮，我們住在平常不過的小鎮邊緣，幸運的，是屋前屋後還有許多樹，就我現在坐的窗前，便見藍天綠影，以及隱約中的淡淡的鄰居白色的壁面而己，如果將視線稍為一側，則連白壁也無。屋後更是一派自然，只是樹，只是天，與時或掠過的鷺鷥和一些小鳥而已。

人，只要不隔離自然，自然便來親近你了。一天早晨，我獨立後窗前，那時曙光初透，天地一片明潔，忽然間，看到遠遠的樹影間，竟透著鮮紅，一開始只是驚嘆尚處於幽暗的林樹間，竟然點上一抹鮮麗的，極為強烈對比而又諧和的美感，繼之才想到竟是一輪朝陽，後窗外的朝陽，以前也見過的，可是，何曾這麼美麗過，沒想到？竟然稍縱即逝，待我喚起尚在熟睡的妻跑來觀賞時，竟已移位，不復本來的風采了﹗可是，我們一點也沒有失落的感覺，因為這樣的景致，屋前由於林相的不同，可是無日不見的，只是換為落照而已。一樣的鮮明，一樣的亮麗，一樣的令人驚嘆﹗

我們看到絢爛的日出，也看到了絕美的落日。雖然這般美麗的日出難得一見，可是，為什麼非得執著於那唯一的景致呢？它的位置移些何妨？從大榕樹邊探出臉來，被椰子樹幹中切為二，何嘗不是另一種引人的畫面？就是走在林道上，偶見村舍後籠了半圈光燦的紅，也是教人陶醉啊﹗為什麼非得去阿里山，非得去中部那座山看日出呢？

所以，我婉辭了友人的邀約，可以省下許多奔赴名山的時間，使自己的心境，依然雍容。